几千公里外,一艘小船在海面上轻轻地摇曳着,太阳缓缓地升起来,一道霞光穿过微微透亮的鱼肚白,喷薄而出,绕着小船,突然一片波光粼粼……
蒙里亚睡的那间空旷的屋子,窗外还是黑沉沉的一片。守在树枝上的一只麻雀,挺直身体站了大半夜,还是迷迷糊糊地犯了困,掉进一片吱吱喳喳的梦呓,一不留神像死了般摔了下去。马上,几双翅膀就嗬呼呼地拍响,向四处散去。
蒙里亚猛地醒了过来,嘴唇干瘪瘪的,皮一块一块地裂了开来,最难受的却还是胸口在隐隐刺痛。蒙里亚躺在床上,丝毫不想动弹,纠结了半天,还是舔了舔嘴唇,艰难地微微抬起了头,一点一点把上衣往上撩,露出那个伤疤。已经四个月了,伤疤却还是那么鲜艳,黑暗中,蒙里亚好像又看到血正一滴一滴地渗出来,把他的衣服又染红了。他呆呆地盯着伤疤,一动不动,一直等到第一道霞光慢吞吞地挪着把白天带来了。
蒙里亚耷拉着扭酸了的头,穿上厚重的斗篷,像小猫一样弓着腰,蹑着脚步溜出了门。他躲着所有人的眼光,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人,谁也看不到他。他一直很想找库怀德问问大海那扁舟的传说,可是又很不愿意再见到他。两个矛盾的想法,终究实现了一个,前一个,前0.5个。
他在卖铜锣烧的机器猫那遇到了库怀德。库怀德是往蒙里亚胸口刺了一刀的人。蒙里亚记得清清楚楚咧,四个月前——对,是5月17日——差不多同样的清晨,蒙里亚也是在街上遇到了库怀德。库怀德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,走过来笑嘻嘻地就跟蒙里亚说:我用它刺你一刀喔?
——为什么? ——应该是这样的,我也不太清楚。 ——哈? ——反正你给我刺一刀吧,嘻嘻。 ——哦,啊!
就这样冰冷的匕首进入了蒙里亚的胸口,鲜血汩汩地流,蒙里亚呆呆地站定在街口,眼神一会儿痛苦,一会儿难过,一会儿失望,一会儿悲凉,最后傻笑起来,晕了过去……
蒙里亚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,空旷的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。第二天去学校,哈果拉告诉他,他已经“失踪”一个星期了,有人看见他一个星期前,一个人在街上痛苦地爬着,在地上拖着长长的血迹……蒙里亚想象着应该真有个无形的手拉扯着神志不清的他,那个画面真令他毛骨悚然!
他好歹又见到库怀德了。同一个街口。
——你,额~那艘小船,额……大海……额…… ——哇!你居然没死! ——额…… ——我就说嘛,我就应该刺那一刀,哈哈! ——嗯……对耶,我居然也不会死…… ——看到你这样真是太好了。 ——哦……你觉得好就是好吧…… ——我应该再来一刀的?
蒙里亚脸色苍白,想起三个月前,两个月前,一个月前,库怀德已经这样做了。蒙里亚“失踪”回到学校,见到库怀德,库怀德就是冲他的伤口打了几拳重重的,开心地自然地从容地有礼貌地问候了库怀德。蒙里亚强忍着胸口伤疤的痛,微笑地点了点头。
蒙里亚先是淡淡地笑了笑,然后又笑着咧开了嘴:呵呵,哎,你啊你啊……
——对了,我买了铜锣烧急着回去煮,就先走了。
蒙里亚眼轱辘只稍稍地转了一点儿小角度,转身匆匆走了。
回了家,发现家里其实什么吃的都没有。叹了一口气,从笔记本撕下一页,在上面写上:
第482天,无聊的一天。
蒙里亚回到床上,恢复原来早上起来时的那个动作,呆呆地盯着胸口上的伤疤,看着好像鲜血又一滴一滴地渗出来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,太阳升高了,又降下去了,天暗了,海面上的第一道霞光又穿破鱼肚白,洒在摇曳的小船上,周围一片波光粼粼……
夕瓜 不只是一个灵魂的独白